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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画卷里的女人(外二篇)


历史画卷里的女人(外二篇)

供稿/李永娣

掠过历史千年的烟尘,眼见许多女子翩然舞蹈于台上……

时空轮回,不灭的灯火照亮了蔡琰的回汉之路,两个胡儿声声恋母的呼喊让为人母的她痛不欲生,而那魂牵梦绕的大汉圣地又让作为汉人的她痛入骨髓,为父完成史诗壮举的愿望最终让蔡琰痛定思痛,一个端端的弱女子,怎敌过大漠的铁骑,怎敌过汉民族千年血脉留传下的温润,又怎敌过撕心裂肺的呼喊。蔡琰回来了,我看见她小心翼翼的侍奉,看见她晨钟暮鼓焚香净手中对神的期盼,看见她青灯下黄卷前端坐苦思的模样。父亲、蒙古王、两个孩子、曹操、后夫、汉王朝不灭的史诗,一切的一切都在这个弱质女子眼前萦回,都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我想起了亚当斯的话:历史是血,历史是泪,历史是血泪过后的躯壳。

沈园中的唐婉,万念俱灰之际突见前夫陆游,久已干涸若枯井的内心轰然鸣响,如丝如缕的目光送去了如丝如缕的牵挂,酒尽菜凉之后留下的仅是字字泪、点点血的《钗头凤》。为爱而生的女子若一飞蛾,为得刹那间的光辉与温暖,即使殒身也不顾惜。几年后,唐婉在《钗头凤》的浅吟唱中走向死亡,不灭的思念也正煎熬着晚年的陆游。

在“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的铮铮回响声中,我见到了李清照心境空明后的模样,她有美好的少年,美好的青年,美好的父亲,美好的丈夫,可谓天之偏爱集于一身。可恍然间一切成空,天之不公也在她身上显现,眼见无国无家,眼见无父无夫,眼见一切烟消云散,眼见流言漫天飞舞,此时她只能拾起如椽巨笔诉说心中的慷慨与激昂,愤懑与痛苦,叹世情恶,叹世情薄。

静坐桌前,眼前忽地走过太多的女子,她们活过、笑过、哭过,从艳若桃花走向鸡皮鹤颜,从铜铃之响走向喑哑无声,从心如撞鹿走向心如死灰,从笑靥如花走向大悲无声……我想走进她们的心中,倾听她们的低语,品味她们的呼吸,愿为她们撑起一方无雨的晴空,她们是曾经为了爱、有过爱、没了爱的女子,小小的内心经历了怎样的缠绵悱恻,又经历了怎样的惊心动魄和苦苦挣扎。当爱已成往事,心中仅有的那些若有若无、若明若暗的臆想便随着爱的建筑訇然倒塌,她们尊贵的肉体连同那小心翼翼的灵魂一起灰飞烟灭、香消玉殒。爱的构筑已不存在,她们唯一留下的是尚存体温的自尊和浅吟低叹。

我的眼前再次闪现一群心灵贫困、爱情残破,无法承受生命重压的女子,一股温热忽地涌入心间,濡湿了我的双眼和衣襟,耳边又传来李香君钢齿铁牙的痛斥之声,传来虞姬挥泪作别的脚步之声,传来马嵬坡杨玉环走向白色绫缎的那一声声叹息。一个个鲜活生命在漫漫长河中只能化作其中的一滴浪花,有的站立峰尖,有的深埋不见,但无论是哪一滴,都情愿化作掌上之舞,化作岁月中不屈的舞蹈——为爱而生存,即使脚下荆棘丛生,即使脚下流血不止。

翻阅史册厚重的长卷,潮湿与阳光,高唱与低吟,悲恸与欢笑,鲜血与温情,皆扑面而来,撕裂所有的捆绑,那些为爱而辗转反侧、为权而弑子毒夫、为取得小小尊严而不惜毁弃一切的女子们,她们或欢笑如歌,或泪如红袖,或冥然静坐,或长夜苦思,在历史的长河中刻下了深重的划痕。

武则天是北方武氏家族中的一个纤弱女子,加入皇室前也心存梦想,追求普通女子所幻想的一切幸福——相夫教子。但在权势的倾轧中她迷惑了,彷徨了,是什么锻造了她弑子的毒性,是什么铸就了她建立大周的野心,又是什么成就了她母仪天下的威严?在爱与权之间她又作出了如何选择,是什么让一个纤弱的女子陡然间心如钢铁,是什么让一个以家为终生追求的女子铸就了大周的天下?梦回唐朝,我看见了一个女子在皇宫的台阶上凝视,在空寂的长院中遥想,她从何处来,欲向何处去?既然历史不可阻遏,既然一切温情都可变为杀戳,一个母亲还怎称之为母亲,一个妻子还怎称之为妻子?正如《大明宫词》中的台词所说:面对满院的花开放于日光下,看着温和而执着的阳光打在我的身上,我再一次感受到了自身的渺小,感觉到了自身的困惑和迷茫。面对丈夫的漠然和无度的游戏,面对皇室的风雨飘摇,面对诸皇子的勾心斗角,武则天的心逐渐坚硬起来,她的手在不停地痉挛,终于她幡然坐起,手握长剑刺向丈夫,刺向儿子,刺向那些曾在她温暖的怀抱里喊她母亲的孩子。那些曾经温热的小手,那些曾经童稚的面容,流放的流放,被杀的被杀,偌大的宫室中只剩下武则天一个孤家寡人。大周建起了,皇权在握了,宝座也坐稳了,可不知道在漫漫白天后的黑夜和漫漫黑夜后的白天,她是否会想起世上还有孤寂落寞,还有心灰意冷,是否会想起长长宽宽的庭院中那些曾经的欢笑和绕膝之欢,是否会想起贵为天子的丈夫的一丝温存,大周的疆土依旧是大唐的疆土,大周的臣子依旧是大唐的臣子,可武则天还是原来的那个武则天吗?

当武氏家族企图湮没大唐声名时,作为女人的武则天猛地觉悟,垂暮之年,她努力而执着地支撑着大周,阻止了家族中那些窥视皇权的血亲,当武三思终于被押,这个垂暮老人竟发出了会心的微笑,那微笑的背后仍然彰显她作为女人的悲哀与懦弱。天还是天,地还是地,无论怎样翻转都无法打破千百年的封建桎梏,当一切成为尘烟往事,当一切成为漫漫长空,当一切幻化为十七岁时,她若皈依般地笑了,笑得很满足很自得。阖眼前的一瞬间,她一定看到了满院的花,听到了孩子们满院的欢笑,触摸到了丈夫那瞬间的容颜。也许是历史淹没了女子,也许是女子点缀了空乏的历史……

历史的轮回竟有惊人的相似!在中国走向光明前的一刹那,有一个与武则天一般的女子在作苦苦挣扎,她就是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慈禧。无数次,她想走到历史的前台作一番自我的翩然之舞,无数次,她想自己定夺天下,可历经多年,她还是躲藏在沉重而厚实的帷幕之后,闪烁一双贪婪而又无奈的眼睛,在前台的竟是一个无知的儿童,那个在大典时到处跑动尿湿了裤子的儿童。

漫卷长河,吕后、孝庄太后……几番风吹雨打,几番风平浪静,历史还原为本色,女子还原为女子,在爱与权之间,女子的选择竟是如此艰难,脚步竟是如此蹒跚。

墙角的花依旧开放,庭院中依旧回响着环佩之声,洗尽铅华后的女人们,脚步声里依旧深藏着卑微与凝重……

乡村电影

小区里可能住着一位暴发户,每逢他家做喜事,他就会在小区前的空地上请来放电影的人,太阳还未落山就支起白色银幕做宣传,以便吸引更多的人投入到他家的喜庆中。然而夜幕降临,放影机呼呼在响,银幕上人群打斗,空地上看电影的人还是屈指可数。每次见到这场景,我都会驻足停留几分钟,我替这位暴发户的用心感到悲戚和惋惜,心想若是在乡村放一场电影,定会引来一片哗然。

上世纪七十年代,当夜晚穷得只剩下月光和老掉了牙的传说故事时,看一场露天电影就成了乡村人最幸福的享受了。

村里哪一夜放电影是早有预知的,村部的大喇叭会耐不住喜悦,上午就喊出了这一喜讯。喜讯传出不久,村部前一块三四亩地大的场地上便热闹起来,孩子们纷纷搬着长凳木椅去占最佳位置。本村和邻村的小贩们也会趁天黑前陆续赶来占一席之地,他们争先恐后地摆开自己新炒的瓜子、新做的芝麻糖……恨不得把所有看电影的人都吸引过去。

乡村电影并非天一黑就放映,村部的大喇叭不厌其烦地重复着:电影快要放映了,请乡亲们抓紧前来,离家前千万别忘了关好门窗,以防小偷。

等空场地上挤满了人,放电影的工作人员便开始播报今晚所要放的影片,接着一束光柱直射银幕,趁电影未正式开映,坐在光柱下的大人小孩会站起身或举起手臂,做着小猫小狗样的投影,赢得众人一阵大笑。

电影正式放映了,场地陡然静了下来,人们的目光一下子被银幕上的人物吸引住了,幕前坐在草地上的,仰着脸;站在场边树丫上的,俯着脸;骑在大人肩上的孩子也停止了吵闹……也有一些人在场地周边晃动,他们多是年轻人,大人们说他们不光是来看电影的,更多的是想找一个意中人,我的堂兄就是场边晃动最积极的一个。很多时候我常常跟在他身边,他嫌我碍手碍脚,总是把我安置在一个地方要我坐下来看电影,而我不依,堂兄每次都以给我买瓜子作交换条件把我哄着坐下,一晃他就不见了。一次我跟堂兄去邻村看电影,他旧技重演,我看了一会儿害怕一人回不了家,便在场边寻找堂兄。我的走动被同村人看见,他们嘿嘿一笑,手指一个方向,说我堂兄就在那棵大树下。

来到大树下,我果然看见了堂兄,他背对着银幕,我悄悄走到他身后,突然我发现堂兄怀中还有一个姑娘,一见是我,他和那姑娘咯咯地笑了起来。

后来那个姑娘成了我的堂嫂。堂兄结婚后很少再带我去看电影,他自己也不再追逐邻村的电影了。后来才知,他被堂嫂管住了。

到外地上学后,我和女友坐在电影院里看过很多次电影,每当女友把小手伸在我的双掌中时,我总是忆起乡村电影的魅力。

而今,再看眼前小区正在放映的露天电影,我猛然想起,这位暴发户莫非也是在怀念那曾经的乡村电影场上的岁月……

芬芳的草莓

在大学时代的露天电影院,我与银幕上第一次走进贵族庄园的美丽羞怯的苔丝一起,在草莓篱笆旁享用了那位风度翩翩的男子送往她鲜红唇边的草莓。

在我眼里,那草莓的色泽和味道,与苔丝慌张而略带迟疑的惊怯的双唇一样好看,一样温润。我一直认为只有那样的唇才配得上那样可爱的草莓,也一直认为那位男子对苔丝并非不真情。我认为在那样美丽的阳光下享用草莓的男女是可以相爱并相守一辈子的,于是心中暗暗责怪哈代不该在善良美丽的苔丝身上实践他文学中的悲剧美,更不该用草莓制造这一几乎经典的细节。如果哈代实在避免不了草莓和那一双唇的美妙结合,他应该让苔丝心爱的男子(而不是这位风度翩翩的贵族公子)递送那一颗草莓!我不能原谅哈代的这一败笔,尽管如此,那晚我还是心醉神迷地细细地享用了那一颗草莓,它的芳香至今在我唇边流连,那是我精神上的第一颗草莓!

在后来与草莓这一名词再次邂逅的岁月中,我记得最清楚的是波兰诗人伊瓦什凯维奇的名篇《草莓》中的一段:“它沁人心脾的气味,在我的嘴角唇边久久地不曾消逝,这香甜味把我的思绪引向了六月,那是草莓最盛的时光。”诗人在九月邂逅草莓,这已不是“真正的六月草莓的那种妙龄十八馨香”了,我们“不再年轻”!诗人的感伤与怀旧像他记忆中六月的草莓一样染香了我的双唇。

这又一颗精神的草莓,同银幕上的苔丝的双唇衔着的那一颗草莓一起,芳香了我窗外淫雨霏霏的四月,而物质的草莓却并没有精神的草莓那样香甜,它们只是作为一种精神的祭品放在我的案头,徒具草莓的外表与色泽,却没有回忆中六月草莓的味道与精神内涵。

但我并不失望,物质并不总能温暖精神,即使在我的庭院中种上几亿颗草莓,也抵不上我记忆深处这两种精神的草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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